洞庭湖畔有个村子叫畔山湾,这个村里曾发生过一件奇巧的杀人案子,被杀的是母子两人。
可他们为什么被杀,却没有人知道,就连去公安局自首的凶手本人,也不知晓其中原委。
(相关资料图)
到底是怎么回事?这就要从头说起了。
畔山湾村住着一个张木匠,张木匠家里原先只有两口人,一个弟弟,一个他自己。先前兄弟相处和睦,生活平安无事。
这年正月间,张木匠娶了妻。那时农村已实行了责任制,土地包干到户,因为增添了人手,而那新媳妇又相当贤惠,因此举家更臻和睦,于是家里就分了工。
家里承包的土地由弟弟云生和新媳妇小元负责,而张术匠刚结婚半个月就专门到外地做木工去了。
村里有个青年,外号叫做“不怎样”,因为他好谈论女人,见了这个说“不怎样”,见了那个也说“不怎样”,人们就以他的口头禅叫他“不怎样”。
其实,他也确实不怎样,个子不高,却天天穿着那件长军装,穿一条黑色涤纶喇叭裤,裤脚口老是被那双高跟拖鞋踩得卷几卷,他一走路屁股后头就出现一条灰龙。
“不怎样”是农民,但从不种田,也没有其它职业。平时就是打牌,可没见他输过,也没见他赢过。家里只有一个开店子的老娘,也不管他。幸亏他娘开店子的手段好,养活两口人还足足有余。
“不怎样”晚上精力最好,有事没事总喜欢到村里人家去转一转。
他身上横持着一支四节电池的手电,走到这家把门一敲“在屋里吗?”走到那家把门一敲“睡着了?”
然而所有的人家都不开门,因为都晓得他爱坐冷板凳,一进了门就要坐到凌晨一两点才走,他这样挨门挨户敲一轮以后就回家去了,天天如此。
这天晚上“不怎样”串门窜到张木匠家。
张木匠到外头做木工去了,新媳妇小元却不知此人性格,听到有人敲门,马上开门。云生坐在房里看书,要阻止时,却没来得及。
“不怎样”一进来就亮那支手电到处照一通,然后就盯那在镜框里的结婚相,一边看,一边念,“这个相照得很不错哇!”
小元忙沏了一杯芝麻豆子姜盐茶来递给他,他就望着小元的脸去接茶,云生不爱搭理他,就回自己房里看书去了。
自这天晚上起,“不怎样”也许是由于这下见到了一个“怎样”的了,就忽然改变了老方式,他不再去串门了,每晚只来张木匠家坐。
但他到人家坐,并不说什么闲话粗话,只是坐,再是拧亮那支雪亮的手电到处照。偶尔照照小元,但也只照脚,并不照脸。
小元是个诚实女子,不知道人家的闲心,每次还是少不了给他泡杯茶。
一天傍晚,云生从田里回来,小元拿著杯子照例去泡茶给他喝时,发现装芝麻豆子姜的器具都是空的了,才知道是“不怎样”弄得“久坐无茶喝”了。
云生对小元说:“‘不怎样’这人,最好是不要搭理他。”
小元却说:“人家来了总不好要人家走嘛!”
云生说:“你若怕开口,今天晚上他来了时,让我来开硬弓。”
然而,奇巧的是,这天晚上独独不见他来。
小元说:“定是刚才我们讲话他来听见了,你看好对不起人。”
云生口里说着:“也好。”
心里也觉得自己刚才这话不该说。叔嫂二人也没多讲,就各自回房睡去了。
半夜时分,只听见有人敲门。小元问:“是哪一个?”
可外头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没有动静。
云生醒来也问了一声,却还是没有人做声。等会又细细地响起了敲声。
云生是个看见了妈蚁打架也三天三夜睡不着的人,这时,他心里紧张了起来,就大喊:“有贼!”惊得邻居都起来了。
结果没见到什么贼,但问题就出在这事上,原来这“赋”便是“不怎样”。
第二天,“不怎样”就又调换了习惯,仍和先前一样到每家去窜户。这些人家见他许久没来,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,他就趁此机会,造了点是非出来。
人们听了也觉得很新鲜,于是就互相传说,这真是“美人是非多”。
不久,张不匠回来了。
他许久没回村,一回家,就自然去各家随便走走,他一走人家,便听见人传出闲话来,说他妻子和他弟弟有不轨行为。
张木匠当然不相信,他知道小元和元生都不是那种人。可是,只要他一出门,就总是隐隐的听到这话。假话听得多了,有时也会乱真。
张木匠听多了闲话,心里渐渐地有点怀疑起来,不过,由于没什么实在的根据,也没轻易发作,只是细细地观察。
这天中午,他看见小元正在为云生补一件下田的小罩衣,就想出了个试探的点子,于是赶忙拿出自己的一件工作服来要她补。
小元怎知他的用意,在她看来,夫妻之间,彼此不大,而弟弟毕竟隔了一层,要先补弟弟的才好,再说弟弟要等着这衣下田用,而张木匠却是要过了端午节才出去。
于是小元就说:“你放在这里,等我补好云生的后再帮你补。”
这本来是一种美德,而在张木匠看来,就误以为小元的心里只有云生而没有他了,要不怎么会不先补他的呢?
张木匠就更加怀疑了,将衣朝小元一撂说:“你真不帮我补?”小元接口解释说:“云生正等着这衣下田呢! 张木匠来火了:“我也要等着这衣出门啊! ”
张木匠这话本来是急切中的一句随口话,不料小元听了,就误以为他就要出门,便说:“我偏偏不帮你补!”小元是怕他走,想拿这件工作服来留住他。
新婚夫妇,恋恋之情,这是不言而喻的。直到下午,小元真的没帮张木匠补这件衣。张木匠更加怀疑了,甚至深信那些闲话是真了。
吃中饭的时候,他看着他们叔嫂相互之间那么礼貌,又那么亲热和谐,宛如亲生姐弟一般,就越看越觉得像闲话所说,心欲发作,可苦于没抓到正式把柄。
一边吃饭,一边想主意,于是,就想出一个办法来。
吃完中饭,张木匠就把妻子和弟弟一齐叫到面前,对他们说:“我在外面包了一趟工夫,至少有一个月不会回来,今天下午我就要赶去。”
云生说:“你只管去就是了,家里的田土,你大大放心。”
小元说:“你不是说等过了端午节再走么?怎么急急忙的又要去?”
张木匠说:“要去就要去。”
小元苦着脸说:“反正我不给你补那件服。”
张木匠站起来,说:“算了!请人哭没眼泪!”说罢,就抓起那件工作服,挑起工具箱就走了。
小元赶上去,却没有追上,非常失悔。
她回想起张木匠的话和神态,很不解,心里闷闷不乐。女人家心里一不畅快,就想去娘家走走。她于是对云生说:“自和你哥哥结婚以来,一直没家,后天就是端午节了,我想今天回娘家去看看。”
云生没看出哥嫂的心事,只说:“你只管去,家里的猪你莫担心,我会喂好的。我哥哥也真是,结婚的头年头节也不去走岳家,嫂嫂多谅解,他从来就是舍不得耽误半天工。”
小元捡了许多东西,装了一大提包,她是准备在娘家住一段时间的。云生因见她提包,就说:“我送你吧。”小元却也没有推却,让他提了走。
她的娘家离这村大约有十多里路,翻过一座山,再还要过两个田村才到。
云生将小元送到近家就欲返回,小元要他进屋坐坐,他也不肯进去,说是天色晚了,家里的猪还要喂。
小元心里有事,也只不过说说客套话,并不真留, 就让云生往回走了。
云生返转身就走,经过一座荒山时,天渐渐地黑下来。
忽然,他听到一声尖叫,他脑袋一麻,站住一听,却再没听见声音了。再静神一听,还是又听出了声音,似乎是挣扎声。
他想,莫是坏人在干什么勾当?他没多想,就朝声音方向那条岔路赶过去。
云生赶上几十步,便看见前面有个黑影朝山那边隐去了。
他想,只怕是树的,也不再赶,返身又回走,刚转身来,就发现侧边几米远的地方有个人正从地上爬起来。
他走上前去,借着微光看出了这人是个女的。那女的见了他,就向他叩头。
云生吃了一惊,问:“你是干什么的?”
对方不回答。
他再上前一看,才看见她口里塞着东西,双手也被绑着,他这才明白了所发生的事,他连忙扯掉那人口内的东西,解开她的手问她。
那女的说,她是到亲戚家里来路过这里,遇了歹人。多亏云生相救,千感万谢。
云生听了就说:“那好,你快回去吧!”而那女的却不动身去。
云生又问她:“你怎么还不去?”
她说:“我回去还有七八里路,我怕......“
云生说:“要不,你今晚就权且到我家去。明天赶早去吧,我家就在这山脚下。”
那女的蹲躇了一阵,就跟着云生慢慢走。
云生把那女的带到家里,拉开电灯,才看出这是个大约二十岁的漂亮姑娘。他把锅里的猪食拿去喂了猪,接着又煮了饭,可是那姑娘没有吃。
姑娘问他:“你家里就你一个人?”
云生就说他哥嫂都出去了,于是放下碗筷,就去打开嫂嫂的房门,拧亮电灯,对姑娘说:“你今晚就住这房里就是。”
说罢,就收拾厨房,回自己房里去了,那姑娘一进房,就把门拴上,坐到房中。
云生这人,是个从没见过什么风浪的,今天碰了一件这样的事,心里总是慌乱得很,总是睡不着。
那时正是石榴花开时节,说热也并不算热,可他总觉得非常热,在床上滚了一阵,就爬起来,把竹睡椅,坐到阶矶上去乘凉。
坐在外头,他也不自在,弄得竹睡椅吱吱呀呀地响。
这时,隔壁的那姑娘也还没睡,还在那里望着那灯泡静坐,她也更加睡不着。
她开始是回想起今天的遭遇心里不得平静,接着就想到多亏云生这位青年相救,不知如何感谢。云生在低头吃饭的时候,她看了云生一眼,他长相好,样子很老实而不弱,能拔力相助,救了她的大难,又勤快,心里产生了爱慕之意。
然而,想着想看,她忽然见云生很是反常,这么晚了,怎么还不睡?
本来不值得乘凉的天气,却起来乘凉,心里又起来,再又想到这家只有一个男子汉,心里就误以为他用心不良了。
她想开门就走,可又想到外面黑洞洞的,怎么回家?她似乎看到他把守在门口,还似乎觉得他在壁缝里偷看她,她就把电灯扯灭,和衣侧在床上假睡。
她紧张得要命,连听到老鼠作响的声音也以为是云生在撬门,她又警惕地坐起来。
云生在门口坐了一阵,又去睡,睡不上几分钟又起来坐,吓得那姑娘脑袋一紧一麻。
午夜时分,云生因烦闷,就想到了酒。他去碗框里摸了一个酒瓶,夹在怀里,就摸到村里胡寡妇开的店子里来打酒喝。
胡寡妇就是“不怎样”的老娘。
云生抱了酒瓶去叫门时,她在里头骂骂咧咧:“老子不是专门服侍你的,不开门。”
云生见她不开门,就坐在门槛上讲哀求话,可是那胡寡妇不与他搭腔了,而且慢慢地,竟打起呼来。
云生只好死了这条心,站起来往回走,临行时又叨念一句:“你要是嫌我打了这斤把酒赚不得几个钱,我打一斤酒出两斤酒的钱!”
只听得里面的呼噜立刻顿住,传出声音来道:“真的?男子汉讲话要作数哪!”
云生站住说:“当然作数!”
里而一下子就电灯一亮,乱糟糟的只听见脚板响,门一下子就开了,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伸出头来,一边扣衣一边说:“快进来坐罗,这是你来了呢,要是别人,给我十斤酒钱我也不会起来呢!”接着,又热情地问云生,为什么这时候来打酒。
云生跨进门来说:“哥哥嫂嫂都出去了,一个人在家里。”
那胡寡妇是个财迷心窍的人,听说他哥哥嫂嫂都不在家,而他又到这里来了,心想他哥嫂结婚不久,那房里的东西值钱,于是就打起歪主意来。
胡寡妇说:“一个人在屋里是真没味呢!口都闭臭,你只就在我这里吃酒就是,我这里饼干、糖粒子等等都有,你要吃什么就有什么。”
说着,随手捡出许多糖饼来摆在小桌子上,又端过来一碗酒,一把拖住云生说:“来呀!还讲什么客气呀?”她随手将云生放在柜台上的酒瓶藏进里头柜隔板里去了。
云生说:“不,你老人家要睡了。”
胡寡妇说:“反正磕睡跑了,来,我陪你喝一杯。”
云生说:“我,我......”
胡寡妇一把拉过他,笑着说:“不要你出钱要吧?”
“不不......“
“啊,你是怕我以后到你家里去吃啊?”
云生推辞不过,只得坐了吃,其实,他心里正烦闷,也巴不得有个地方喝酒,有个人说话。胡寡妇就一边抽烟,边也喝口酒陪他。云生一时高兴,就大口地喝酒,没有多久,他就渐渐地伏在桌子上说胡话了。
胡寡妇大喜,就立刻起身,跑到云生家偷东西去了。
云生就烂醉如泥,胡话连篇,总算是将今晚在路上遇到那位姑娘的事,一遍又一遍地说个没完没了。
胡寡妇来到云生家,就去撬门。
房里的那位姑娘,先是见云生许久不见动静,正在疑感,这下又见有人来撬门,自然认为是云生,心里大吃一惊,又一时无处躲藏,慌乱之下,就蹲到床底下,警惕对待。
胡寡妇撬门是个里手,不上两分钟,她就将张木匠他们的新房门撬开了,她身子一侧就溜了进去。
胡寡妇一进去就摸着了三门柜,而正在她摸开了一张柜门的时候,门外突然又有一个溜了进来。胡塞妇见进来个黑影,大吃一惊,一时又无处退步,就近摸着了床,只得偷偷爬到床上躺下,一声不敢吭。
无巧不成书,你知道这来者是谁? 原来就是胡寡妇的 儿子“不怎样”。
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了?
原来,云生傍晚遇到的那件事就是“不怎样”干的。
当时见有人来,就只得落荒而走,回到家里,总是懊恼,一直睡不着,只不知是哪个坏了他的好事。
正在苦苦叹息时,忽然听得云生在那里说胡话,云生酒醉多言,“不怎样”在里头听得真切,他才知道,原来是云生子坏了他的事,正怀恨要想报复他时,忽又听云生在那里说姑娘已带他到家里来了,他哥嫂又都外出,云生又在这里喝酒,那姑娘不只一个人在他屋里么?
好家伙!“不怎样”大喜,于是立即爬起来,向桌上一看,云生倒在那里打呼噜了。
好机会!比前次还安稳些了。即使出了事,是在他云生家里,自然可以污到他身上,他从后门出来,跑到张木匠家里。
“不怎样”见房门虚掩着,于是一侧身就溜了进去。他一进门自然就往床上去摸,一摸就摸着了一头女人头发,他很高兴,他看那头摆也不摆一下,以为定是那姑娘睡着了。
好!“不怎样”就立即往床上爬去。
而他自然做梦也不可能想到,床上睡着的是他的老娘。
胡寡妇见来的这人一来只往床上摸,就以为这是张木匠回来了,把她当成小元了,心里虽是吃惊 不小,但她只要沉住不暴露,就自有办法走脱。
正在这一刻,门外突然又闯进一个人来,手里提着一把斧头——张木匠真的回来了。
原来张木匠根本没有远去,他只是躲在附近朋友家里,到这时就特地回来,想给他妻子和弟弟来个出其不意。
他一进门,就发现床上有两个人。
好哇!原来两个果然如此!一时气怒难忍,也没去考虑什么后果,只图出气,便挥起斧头,一斧一个,将两个人头一齐砍了,一手提了那女人头,飞腿向岳家跑去。